一個奇怪女生的成長經歷

by  馬欣

至今,我不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或者會不會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性?但這一切都沒關係,在女性的種種包袱與規定前,我只想好好先當一個人。

 

這一陣子,因為出書、打書宣傳,加上平常的例行稿子,讓自己的生活異常忙碌,有時忙完一整天全身癱軟在床上,有時也會感到睏倦,與出現「不知道自己最近在忙什麼?」的OS。但第二天醒來,仍然會打開電腦繼續寫,跟呼吸一樣的習慣,這大概是我從小就養成的習慣。我不寫日記的,印象中寫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觀察所得,比方小時候就會在作業本上寫「上帝給人類世界末日的倒數告示牌」,或是寫魚缸中魚的一天生活。就像我小學二年級時,老師上作文課時要我們自由發揮,於是我就寫了一篇老木橋跟每天經過它的河流的對話。那天上了我最開心的一堂課,也從那天起,我發現作文的美好,於是繼續讓自己的想像力跑出來,習慣性地寫出一篇又一篇。

 

 

我想會養成這樣習慣,或多或少,是因為我小時候是個非常安靜的小孩。在學校團康時也很少出聲,一有空檔就想發呆,思緒就隨著外面的樹葉跑出去了。老師們曾擔心我是自閉症,但那時時代氣氛保守拘謹,並不會去檢查是否有這可能,但也從寫作中找出一條自得其樂的道路。大概也因為這樣的個性,到了國高中時期,也沒特別關心那些講一百種編髮的雜誌,或是教導人如何變漂亮以及談戀愛的十個訣竅之類的讀物。我在學校有很多朋友,但我也同時保持我異類的一面,這沒辦法,我無法真心喜歡十二星座的歸類,也無法被說服多數決的打扮就是美麗,於是必須找些書來做陪伴,比方沙林傑的《麥田捕手》或是莫泊桑的《脂肪球》,還有一本接一本的金庸小說,讓這世界的自命正常與反面的怪誕同時在我眼中盛開,如此才能一步步完成我的好奇心。

 

青春期的我,有一半的時間在自修,所以功課都維持中等,不可能太好;其他時間在構築內心的秘密基地般,可能藉由漫畫、從音樂與書來打造,但不會讓同學們發現。被知道自己是個怪女生,在群體生活中還是有一定風險的,所以還是會跟同學聊女生都感興趣的話題,只有另一半的我,是「潛逃出境」的,逃離女校世界。如果必須接受填鴨教育,閱讀與寫作是我選擇的一種可能的「自由方式」。

 

那時還是紙跟筆的世界,在那邊畫畫與寫寫是每天最快樂的事情。筆這東西很有趣,有時甚至成為一種思考的儀式,有些事情,你不寫下來,沒發現自己是這樣想,而原來這樣想之後,又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於是每天都有不同「書桌上的探險」,於是長大之後,果然沒有成為標準女孩,不是那麼討喜,也沒有真的很想幸福。

 

於是在寫新書《當代寂寞考》時,跟編輯討論現代人的不同寂寞分類,愈寫女人的寂寞那欄目就愈多加了幾篇,到截稿前,都還滑壘殺進去了改寫後的《腥紅山莊》,因為那山莊裡有太多女生為追求樣板幸福而割捨掉的自我,就像灰姑娘的姐姐割足來適應玻璃鞋的心態一樣。我不知道我是個甚麼樣的女人?或者會不會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性?但都沒關係,在女性的種種包袱與規定前,我只想好好先當一個人。

馬欣

馬欣

文章 80

在娛樂線工作二十年,持續觀察樂壇動態與採訪樂界人士。曾擔任金曲獎、海洋音樂祭評審等,文化評論與專欄文字散見於《中國時報》、《GQ》、《VOGUE》、MTV中文音樂網等媒體。著有《反派的力量》,對閱讀、音樂、電影有獨到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