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融沙龍:生命的選擇 【生產光譜】深信醫院很安全的我,生完的感覺:終於解脫

by  游婉琪

我和先生在2016年結婚,當時他已經快要邁入40歲,我也已30出頭。婚後我們沒有考慮太多,只想要快點生。從懷孕到卸貨,覺得生產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

 

 

我們蠻順利就有了孩子,一開始小姑提醒我們可以多試幾家醫院,找喜歡的醫生,去了幾間檢查過後,最後選擇了離我們家比較近的醫院。我記得我是到要做糖水檢測前幾周,上網查醫生風評,查到這醫生過去曾經發生胎兒死在產台上。沒想到先生很淡定的告訴我,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並說醫生又不是神,總有無法控制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他默默地都有在做功課。

 

雖然有先生的安慰,但我還是很擔心,決定換到另一家以婦產科聞名的醫院。一路走來,我就跟大多數深信醫院很安全的產婦一樣,雖然每次產檢都等很久,輪到你時醫生也只是草草打發,但我當時就是傻傻的很相信。

 

生產前我常常去參加媽媽教室,但其實大多是奶粉商、臍帶血銀行舉辦,媽媽去了就是聽一聽、拿贈品,如今回想其實是很膚淺的事情。對於母奶知識我也非常匱乏,還以為孩子嘴巴「督」過來他就會喝,從不覺得需要做功課。

 

反倒是我先生做了許多準備。他知道台灣社會目前仍普遍無法接納一個不健康的孩子,他一直提醒我多運動,我們也自費做了羊膜穿刺。我的小孩住到40周還不出來,我被壓得很不舒服,先生半威脅我說:再不好好運動可能要吃全餐,從原本自然產到最後生不出來改成剖腹產,當時雖然我也怕,但又想應該不會這麼衰,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結果,生產當天我散步散到一半羊水破,去了醫院醫生幫我檢查後,告訴我測不出流出來的是羊水。我們只好繼續散步,到處走動想讓子宮頸趕快開,當時並不清楚有其他方式如按摩會陰也有幫助。第二次回去依然測不出羊水,我又不想額花外2000元測試,醫生就把我留院。後來是換班護士一來大咧咧地說:「你就是羊水破才會被留院,不然你只開一指,醫院是不會留的。」

 

接下來我被儀器綁在床上不能起床,催生藥已經打了,但宮縮也還不是很規律,過程只能靠先生幫我把屎把尿。後來先生看到儀器,發現寶寶胎心音下降,護士過來喬一喬,跟我們說是位置偏掉。不知道過多久,寶寶胎心音又下降,第三次甚至降到50多,正常是每分鐘130到160下左右。

 

這次來的是資深護士,一來就很兇地拿我大拇指去蓋非自願剖腹同意書,緊接著開始幫我插尿管。我整個身體被翻過去,根本看不到機器很緊張,耳邊只聽到護士一直喊:「沒有回來、沒有回來」我嚇到開始哭,護士卻說:「媽媽你不可以這樣子!」要我不准哭,呼氧氣給寶寶,整個過程中我很需要先生在身邊陪我,但他卻被請出去,好讓實習生進來。後來緊急情況解除,資深護士離去時還對實習生撂話:「接下來你們會了吧!」我真的覺得好不舒服。

 

實習生或許也被資深護士嚇到忘記如何清理善後,幾個人就這樣對著我著下體手足無措,短短一分鐘的步驟我卻等了好久,想大吼卻沒有力氣。後來我宮縮到受不了決定打無痛,一打不得了,打的過程又酸又痛,打完背還開始流血,覺得自己何必沒事找事做。

 

 

到了第四次寶寶胎心音又下降,我們真的再也受不了,煎熬直到隔日下午5點醫生終於出現,把我推去推去手術房,下半身又再做了一次麻醉。醫生告訴我:「你體重過重、看樣子也生不出來,就開一開吧!」當下我也不能說什麼,就讓醫生切開我肚子,沒多久寶寶就被抱出來,我有種終於解脫的感覺,忍不住哭了出來,現場麻醉師還問護士:「她怎麼了?」

 

到恢復室之後,護士開始幫我按子宮,廣播叫我先生進來推我出去,結果先生一直沒出現,原來去了新生兒加護病房。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寶寶一出生被判定呼吸窘迫,我想應該是和剖腹有關。醫院怕寶寶因為羊水破而感染,所以為了安全起見,寶寶被施打了一周的抗生素 。小兒科醫生第一天甚至還不敢冒險讓寶寶吃東西,只給他吸奶嘴和自己大拇指。

 

這段時間,我只能擠奶送去加護病房,一天只有兩個時段看我的寶寶,直到寶寶出院我們移到月子中心,當我想要開始親餵時,寶寶早已經習慣瓶餵。說到餵母乳,醫院其實只有拿一份講義給你我看、要我簽名,就代表護士有替新手媽媽衛教,過程中可以感覺他們自己也沒有受到專業的母奶訓練。

 

後來我開始土法煉鋼瓶餵轉親餵,試了很多次以後,我仍不確定寶寶有無吃飽、姿勢是否正確。於是離開坐月子中心後,我參加母乳支持聚會、尋求國際泌乳顧問醫生楊靖瑩醫生的專業協助,增強自己的母乳知識,才慢慢體會到哺乳有點像是談戀愛,需要不斷練習才能熟悉,不是光看講義圖片就會。尤其對寶寶而言,其實親餵很吃力,相較之下瓶餵簡單許多。

 

其實政府推動母嬰同室是好的政策,但是政府和醫院都只表面功夫,不僅沒有泌乳顧問的進駐,也非所有的護士都受過專業的母乳訓練,加上護理人員本身工作量又多,導致許多媽媽母嬰同室噩夢連連、錯誤觀念百出。

 

 

因為參加母乳支持聚會進一步認識溫柔生產後,我越發不懂台灣政府為什麼沒把主動提供這些資訊,甚至沒有積極鼓勵孕婦溫柔生產。當我試圖跟身邊朋友分享溫柔生產的好處,卻沒有人要鳥我,只懷疑「這樣很危險,這樣可以嗎?」記得我在產後坐月子期間,有時會沒來由對先生大哭訴,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對一個生命負責。

 

我先生不算太豬的隊友,但也不是太神的隊友。坐月子中心期間,有時晚上想接寶寶來,先生會抱怨說,都花錢住坐月子中心了,為什麼要被母奶綁架?不把孩子留給月子中心餵就好?但我知道他是怕我太累。後來我拉他去參加母乳團體,他也願意嘗試,也會幫寶寶洗澡換尿布。

 

經過這次生產經驗後,我覺得生產自主權必須從教育開始,透過官方提供公開透明資訊,讓孕婦了解整個懷孕過程,了解她們有很多選擇,知道自己雖然懷孕但不是病人,懷孕也絕不是去醫院檢查、時間到了就待產如此簡單的事情。

 

口述 / 劉懿芳(歐巴桑聯盟 助選員)   採訪整理 / 游婉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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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婉琪,花東新移民,曾任平面媒體文字記者,恢復自由之身後持續爬格子,目標每天都更靠近山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