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去流浪 我走路,因為不走無法前進

by  王舜薇
我走路,因為不走無法前進;我去旅行,因為世界就在那裡。

七月底,一個溽暑傍晚,我正坐在電腦前,聽著陳珊妮的新歌「無常」,臉書上突然有人敲來訊息,告知我一個朋友J在台南安平海邊游泳失蹤,下落不明。

 

J是個桀驁不馴的大男孩,少年時飆車嗑藥,跳八家將跑電音趴,20幾歲後發奮學日文出國唸書,練了一身翻譯好功夫。我們因為參與反核運動而認識,一起上街頭、喝酒胡鬧。J當了幾年上班族,不喜拘束的本性未改,辭職徒步環島兩回,常常來往日、韓跟當地浪人交流,到處認識朋友。

 

「我是個走來走去的人」,他說。

 

最近半年常聽他提起要回台南老家跟朋友合開民宿,活出自己的樣子,還不斷慫恿我放棄台北的擁擠忙碌回南部。離開都市的他,講話充滿緩慢的哲理,不需要咄咄逼人的自信,也能引人傾聽。更多話是不必說的,知道他在嘗試,就好了。

 

落海意外消息傳來後第三天清晨,漁民發現了J的身體,他還不滿31歲。這是我第一次面對同輩朋友的死亡。

 

一個月後,我坐在雲門的小會議室裡,參加流浪者計劃面試,非常緊張,戰戰兢兢回答評審老師的嚴肅提問,盡量讓自己的計劃聽起來可行又不至於太死板。即便預算和主題看似明確,這種紙面上的篤定卻讓我覺得心浮。

 

我想到J,自由自在的他,會不會覺得「寫一個計劃去流浪」這種事情很蠢呢?事先計劃好的旅程,還能叫做「流浪」嗎?我聲稱對沒見過的世界有無限好奇,卻還是定了個目標,可能因為膽小,還是需要一把測量危險的尺。如今J已經到了一個更遠更遠的地方了,我想我需要更誠實一點。

我寧願放下那些地理上的目標。我走路,因為不走無法前進;我去旅行,因為世界就在那裡。選擇印度,是因為微物之神、同名之人、白老虎這些小說以及寶來塢歌舞片,也因為我沒有去過,所以應該去。

 

親愛的J,謝謝你帶給我這麼重要的禮物,年末,敬你一杯啤酒、一根菸。跟雲門流浪者結緣是個意外驚喜,也謝謝非常木蘭提供管道,讓我未來有機會能夠分享這趟旅程所見所思。

圖片提供:
王舜薇

王舜薇

王舜薇

文章 2

2014雲門流浪者計畫入選者。流浪印度,為觀察當地能源開發對當地居民生活帶來的影響,記錄漁民抗爭的故事。從社會衝突與再造經驗,探尋貫穿印度思想的微物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