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力wannabe 阮桂瓊 縱走山脈治鄉愁

by  李玉玲
因為山高路險,專注到只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與心跳,更明白山裡的人非得回到高山,才能止住澎湃奔流的鄉愁。

2012年11月,中視行腳節目「MIT台灣誌」在導演麥覺明領軍下,從宜蘭思源埡口出發,展開台灣頭到台灣尾的「中央山脈影像大縱走」拍攝計畫。這趟耗時4個月、250公里的高山行旅,用汗水和淚水一步一腳印走出第48屆電視金鐘獎「行腳節目獎」榮耀。

 

 

這群走在台灣脊梁上的「勇腳」,從拍攝團隊到原住民嚮導都是壯漢,萬綠叢中一點紅是總策畫「阮姐」阮桂瓊。身為縱走隊伍唯一全程參與的女性,沒有「保障名額」的特殊待遇,反而要一人分飾多角,既要負責行政聯繫,也要為兼任主持人的麥導分擔導演工作;她還被隊友稱為三千公尺高山上移動衛生所的「護理長」,照顧大家的健康。

山裡的孩子

看似熟門熟路的登山老手,但進入電視圈前,阮桂瓊的登山資歷幾乎是零。「我生在山裡,長在山裡,卻沒登過山,也不懂山。」父親是滇緬邊境的雲南反共救國軍,四處移防,稚齡的阮桂瓊跟著母親,隨部隊流浪在滇緬的熱帶雨林中,直到民國50年來台,才結束顛沛流離的生活,一家人在南投清境農場落戶生根。

「家門口望去就是中央山脈,合歡山、能高山,奇萊山……,小時候總以為,下雪的地方就叫做合歡山,做了節目才知道:每年最早白了頭的山不是合歡,而是岳界知名的奇萊北峰。」早年常看到救國團大學生及登山客從村前經過,阮桂瓊好奇:對門山到底藏著什麼?為何有那麼多人跋山涉水走向它?

直到加入大麥影像傳播工作室,製播戶外登山探險節目,阮桂瓊逐漸揭開「對門山」的祕密。2002年4月,「MIT台灣誌」在中視開播,頭兩集就是攀登台灣最高峰玉山,那一趟從家鄉中央山脈攀往玉山山脈,走在似乎永遠也走不完的迢遙山道,看著白雪皚皚的熟悉山容,她好像慢慢懂得對山「上了癮」的感覺。
 

因為製作節目,十多年來阮桂瓊幾乎走遍台灣的高山,5周年的「五頂峰計畫」,攀登台灣五大山脈最高峰;2012年,邁入10周年,製作人麥覺明決定走一條更高、更遠的路─中央山脈大縱走。

縱走即是挑戰。人力、設備、預算、高山多變的天候,都要克服,即使埋鍋造飯,也要老天爺答應。
人力、設備、預算、高山多變的天候…無一不是挑戰,由於有心參與的成員大多邁入中年,年輕一代願意投入高山攝影的越來越難尋,台灣的地貌也因地震、風災快速改變,麥導認為,現在不拍,將來難度更高,甚至可能永遠消失。

克服萬難開步走

2012年11月5日,「中央山脈影像大縱走」大隊人馬終於出發,5天後登頂南湖大山,隔年三月初走到最南端的卑南主山,近八十個工作天、四個階段,才走完這條幾乎在三千公尺以上、台灣最長的山路。

阮桂瓊說,出發前,很多人並不看好,因為,光是登山都困難重重,何況是拍攝。儘管行前有了縝密的規畫,但面對大自然永遠計畫趕不上變化。每趟行程的公糧、攝影器材、帳篷、睡袋就重達四百公斤。一路上,狂風、暴雨、下雪、迷路……,各種可能碰到的狀況沒有一件躲過。橫在重裝隊伍眼前的是,中央尖山死亡稜線、無明大崩壁、鬼門關大斷崖、奇萊連峰卡羅樓斷崖、馬博橫斷烏拉孟斷崖等天險,大家咬緊牙根一路挺進。

 

 

攀登北三段時,遇上連續下雨17天,低溫潮濕的惡劣天候,愁困奇萊山屋4天,眼看糧食一天天短少,大批人馬沒有行進進度,這時候,昂貴的HD高畫質攝影機也因天氣濕冷罷工,麥導和阮桂瓊必須隨時應變,調整新的拍攝主題,包括:從台北緊急調度攝影機,由補給隊背負上山支援;麥導以隨身的側拍HDV,新增加嚮導巴力雨中作畫的「等待」題材;還兩度攀登奇萊北峰遭受冰雹襲擊,驚險萬分,這些畫面讓觀眾也有身歷險境的臨場感,反應熱烈。

情義山中見

已有多年情誼的高山嚮導,更是情義相挺,除了負重、找路,還不計酬勞友情演出,唱歌、說笑話、即興表演,為節目意外增添不少娛樂效果。能高越嶺古道遇雨,嚮導在海拔二千八百多公尺的天池山莊高歌,成了「中央山脈影像大縱走」最動人的原聲配樂。節目播出一年來,藍教官、「村長」阿清、一馬當先找路的悍馬……個個成了明星,山友要求合影、簽名,還模仿他們「很好滑」、「很好陡」、「很好香」的口吻。

「那四個月大夥就像一家人,每當走到情緒低落,嚮導就會『呼啊虎虎』激勵士氣,也經常以原住民式的幽默自娛娛人。」回想起那段笑淚交織的山中歲月,阮桂瓊滿是感激。

 

  

250公里長征,頭痛、胃痛、關節痛、感冒、受傷,無人全身而退,甩肉五公斤到十公斤不等,成了魔鬼瘦身營。阮桂瓊也因為長時間低溫、下雨,造成腳神經凍傷,縱走期間飽受痛楚。但所有的疲累與病痛,因為熱情觀眾夾在外景車擋風玻璃的加油字條,全都拋到腦後。雖然拍攝工作去年三月已經完成,今年一月,「中央山脈影像大縱走」播放到南一段尾聲,不知情的觀眾仍留言:可不可以爬慢一點!

與自己對話的路途

回首高懸在中央山脈雲裡的那條山路,阮桂瓊說,因為山高、路險,專注到彷彿只有一個人在爬山,只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與心跳聲,那是自己和自己對話的時刻。

小時候,看著家門口「對門山」的阮桂瓊;長大後,用雙腳扎扎實實踏上那一座座山頭,也走過大多數人不可能走過的台灣脊梁,她用全身的力量感受山的奧祕與魅力,終於體悟:山裡的人非得回到高山,才能止住澎湃奔流的鄉愁。  

圖片提供:
大麥影像傳播工作室

李玉玲

李玉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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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念的是新聞。曾於平面媒體主跑藝文新聞多年,少了政治口水,多了藝術的活水。喜歡與市井小民的訪談,總能感受到民間泌泌湧出的旺盛創造力。記者多年的職業病,成了好奇寶寶,和人聊天時,不自覺會像在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