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人文 巴奈·庫穗 為孩子高唱非核家園

by  Beta Liu
我是個歌手,只能用歌聲為孩子撐起一個未來的夢,讓他們可以在不需要恐懼的環境下生存。

初秋午後,難得偷閒的陽光灑落一室靜逸,觀眾三三兩兩地爬上這座位於大稻埕獨立書店的老屋頂樓,或來或去,或坐或躺,像是把台北都城特有的煩悶焦躁都暫留在外頭,各自揀選了個舒適的角落待著,平和且靜靜地期待著─巴奈·庫穗與她的愛侶那布,為了給孩子們一個健康安全的生長環境而唱。 

在大稻埕的保安捌肆,巴奈的歌聲震動了古蹟與人。 Lily liu/攝影

為非核,全台巡演

走在像山一般、無畏地展現著身體綿延起伏的那布Nabu旁邊,原住民歌手巴奈Pannai曾被觀眾視為沉重深刻的濃眉靈活跳耀著,蓬鬆的卷髮、與南洋花裙上隨意披掛的反核巾,帶來屬於台東特有的奔放與慵懶。

 

抽完煙,定好了音箱、吉他、和反核旗幟,巴奈隨手撥動著琴絃,儘管這把陪伴她近二十年的老吉他,幾乎貼滿各式反核、拆政府的社運貼紙,而顯不出原色,仍不影響它忠實地為總是隨性歌唱到旁人抓不準伴奏時機、只好自彈自唱的巴奈,提供弦然抑揚的襯底。

 

巴奈開始彈唱,像是聊天般地說起想要辦這五十場非核家園演出的原因,流露的不是主流媒體上報導社運人士常見的激揚撼動,而是如同孩子般困惑、謙和但直接地說著:「核電,對我們真的好嗎?」

非核的歌聲由寶藏巖的尖蝌咖啡愈傳愈遠。

用歌聲撐一個夢

原先只是關注核廢料會不會倒在自己的家鄉,巴奈對此議題了解越深,卻慢慢變成參與了反核行動。說到政府技巧性地將文字遊戲滲入核電公投的設計,讓大多數民眾搞不清楚其中暗藏玄機,只是為了維持核電運轉或未來可能重啟投票機制的伏筆,巴奈半開玩笑地調侃自己:「唉唷~我只是個歌手,卻要懂得這麼多!」

 

然而,正如同她生平第一次為孩子創作的歌曲《沒關係》,其中所寫「可是山垮了、海灘被買賣了、從古老的以前來的風被污染了、人的心也被污染了,被利益收買了,我怎麼能(理所當然、昧著良心)對你說沒關係?」

 

看著台北場的觀眾,巴奈依舊嘴角帶笑地說:「國家一直在激發我們的力量,我只能夠用歌聲鼓勵大家的意志力,要越來越堅定,不要懶惰!」她帶領大家唱著,為了309反核遊行所改編而成的作品《非核家園》──

 

唱 ~ 大聲唱

大聲唱 非核家園

撐 ~ 一片天 

我們要 非核家園

撐 ~ 一個希望

給孩子們 非核家園

 

即便仍有很多人對於核能議題感覺遙遠,亦如同非核家園的原曲《這兩個字》當中所形容,當大多數的人在運轉失控的社會機制下尋求喘息的空間:「我卑微地、卑微地活著。我卑微地、卑微地幻想。撐,一片天;撐,一個夢。爭,一個希望;爭,一個尊嚴。這兩個字,就是尊嚴!」對於土地正義與生活安全的希望與爭取,是屬於你我,以及群體所展現的共同意志。

巴奈和那布還要繼續唱下去,為非核,凝聚更多共鳴。

 

 

唱出台灣的希望

 

五十場台灣巡迴演出談唱會自九月初展開,被譽為「台灣最具有重量的聲音」的巴奈,與她暱稱為大象的伴侶那布及乾女兒-小孟,從台東出發,帶著還在分期付款的新音箱、陪伴巴奈近二十年的老吉他,以及每一場都要掛在台上的反核旗,一路遊唱著;散落在全台各處的獨立書店與咖啡店,加入這項熱愛土地的行動,成為他們貼近民眾的舞台。


 

我們專訪舞台下的巴奈,聽她用歌手之外的另一種身分,吟唱著生活的無奈、挫折與希望。


不唱歌的時候,則是飽滿的放射體,時而促狹大笑、時而皺眉,試圖理解、偶爾抿嘴、挑眉,用眼神與那布交換著只有倆人之間心領神會的訊息。

 

唯一不變的是,她總是隨時觀察著這個世界的那份專注,專注地生活、專注地愛著、專注地跨越生命當中的每個關卡,這樣的女人,充滿著誰也會忍不住多看一眼的飽滿生命力。

 

父權

 

童年在父權的環境中長大,阿美族的母親壓抑了漂浪一生,默默地承受著生活艱苦,甚至為了父親的不善經營而入獄,父親也將自己流放在賺錢的忙碌與盲目當中,留下疑惑、迷惘、在自我與社會價值觀衝撞,在親戚間流浪著慢慢長大的她。

 

我就這樣告別山下的家,我實在不想輕易讓眼淚流下

我以為我並不差、不會害怕

我就這樣自己照顧自己長大….《流浪記》

 

直到女孩發現,即使在地區最好的學校當中,官方的教育制度仍然沒有她想要的答案,她開始唱歌,在各城市、各餐廳、與一張張沉默的唱片合約中流浪,嘗試著迎合主流的喜好,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直到在追尋母族古調的過程中,「找回了祖先的叮嚀,守護著在城市裡不曾認命的遊子」,找到她回鄉的路。

 

政權

 

女孩漸漸長成了女人,決定回到家鄉的同時,也選擇成為母親,並重新握住那雙曾在少女時代相遇、卻錯過的厚實雙手。

 

她陪著失了根、卻沒失去傲骨的男人尋根溯源、男人則陪著她築起一個關於家園的夢,兩人拒絕被動的等待、馴化的補助款,選擇認真的生活,去跨越每一個難關;即使母親、女兒、自我的角色仍時時拉鋸,巴奈自有一股磨礪出的自信說道:「我一定有能力跨越它的,只是需要些時間。」

那布總是默默地支持巴奈,共同為理念堅持著。 Lily liu/攝影

回到家鄉後,眼見大地母親越來越沉默,政治與商業的利益將不平等的待遇扭曲成為常態,越來越多的財團開發案、以及被當皮球踢來踢去的核廢料湧入家園,女人與男人決定站上前線,捍護自己的家園、以及在這塊土地上共同生活的人。

 

「我們不發出聲音,政治就會更動彈不得地軟弱下去,大家對於平等的學習不夠,連聽人好好把話講完都沒辦法,至少要能夠把過程看清楚,再去做選擇!」

 

 

神權

 

當靠岸了的鄉愁成為了信仰,巴奈也逐漸發展出一套對生命的敬畏與尊崇的方式。兩張專輯的發行隔了八年,她專心地好好生活、好好吃、好好睡,還有好好養小孩等等那些更「人跟人之間」的事。

 

巴奈認為,在這個不自然的年代下,扭曲倒成了常態,但是求生的本能是任何人都有的,都想要生活舒服一點、心裡舒服一點,「如果連自己快不快樂、舒不舒服都不在意,那就真是太懶惰了!」

 

無論在台上以一個歌手的身分走唱,或投身反核行動,或是鼓勵周圍的族人和家人,擺脫原住民對現有壓迫的慣性依賴,甚至遠眺下一代的教育,領著子孫找回祖先的驕傲與生活智慧。即便前方還有這麼長的路要走,巴奈直率地說:「就是得跨越,去做了才有可能會成功。如果等就有,那早就等到了!」

為給孩子們一個安全無慮的家園而努力。

圖片提供:
巴奈·庫穗

Beta Liu

Beta L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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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以記者為職,專司產業行銷推廣,卻寧可被定義為一個愛聽故事的小孩,發現故事、聆聽故事、紀錄故事、傳遞故事的感動,並期待與下個故事的交會…這,才是能持續面對記者光環下、那些真實面貌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