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選片 她們沒有選擇,但不放棄自由《助守在異鄉》──印尼看護工的故事

by  馬欣



之前曾經看過一篇報導,描述在印尼的一小鎮上,如果有房屋整修了,就是代表有女兒出外當外籍勞工了。印尼人開始希望能生女兒,比起留在國內賺低薪或打零工的男性。「女兒」代表著是一個家的新希望。

 

《助守在異鄉》講的就是這樣的故事。印尼女孩們在成為合格地看護工前,需要做多少心理建設。如果不想遠赴國外,就得要面臨被逼婚的命運。她們無法想自己想做什麼,所謂生涯規劃,是太奢侈的事情。

 

被當成國家最重要的輸出勞力之一,她們從少女時代就有心理準備,會被送出國照顧陌生人,與必需面對各種未知。有時候,我們會習慣印尼女孩們的笑,以為她們很樂觀。但這部紀錄片更多在講她們每個女孩的故事,及如何從人生中極有限的選擇中,找到點自由的可能。



身為女生,有時真的像蕭紅所寫的:「女人的天空是低的,翅膀是稀薄的。」尤其在經濟不發達的國家。但儘管如此,女生仍有更頑強的生命力。

 

電影原本最早的翻譯是《幫助即將到來》。雖然不像是電影名稱,但相當貼切,如果我不曾在醫院照顧臥床母親一個月,或許無法感受到這名稱的意義。然而在照護一個多月後,我與姐姐換班仍體力不繼、也無法正確使力扶著母親上下床。當時看到看護人員終於申請到時,才知道原名提到的「即將到來」是家屬多大的希望。

 

如今我們早已習慣印尼女性出現在台灣街頭,她們是我們很熟悉的陌生人。看這部紀錄片,等於更清楚知道她們的故事。或許女性幫助家計的故事有很多。但這紀錄片拍出了很真實的個人故事,而非群像化了她們。

 

片中有個害羞的女孩叫梅里,她並不想出國當看護工,但父母隨著提醒著她身為一個女性所被放大的「經濟價值」。梅里的父親是造船工,工作很不穩定,他們一直提醒如果再不出國工作,還是少女的梅里就必須要趕快結婚了。因為來提親的是個家裡有人工養殖魚池的男性。



梅里的父親焦慮地叨念著:「最好還是出國當看護,就可以幫我們家買頭羊了。」母親則說著家裡一直漏雨,無錢修繕。你逐漸可以感受那裡的人沒有工作機會的無奈。乍看之下父母似乎是現實的。但鏡頭帶到父親打著零工的惶惶。當他知道梅里已經出國打工了,老父親這才眼眶含淚地說:「她怎麼都沒跟我說聲再見啊。」

 

那樣打從心裡的無依,生活乾扁到想跟天爭一絲運氣。無論是我們台灣的「窮忙」與加速淘汰,還是印尼女生的無從選擇,所謂經濟海嘯總是要吹來盪去,從美國老白窮的自信縮減,一直到女生被當成理所當然的輸出勞力。全球經濟問題還在繼續,卻從電影中幾個女性的溫暖故事,看到了些不放棄的力量。



其中有個二十歲左右的蘇卡瑪,曾誤信非法仲介,碰到苛刻雇主求主無門。因被沒收了手機,也無法與外界聯絡。每天清晨四點半就被叫起來照顧雇主一家人,當她穿上祈禱服時,卻被雇主小孩嫌醜怪。因為有過這樣惡夢般的經驗,蘇卡瑪與她母親都很害怕。

 

女孩們踏足的不是可預測的職場,而是別人的生活。她們有些其實很惶恐,有的則意外地成為某個老人的精神支柱,像是「非典型家人」。

 

如一般我們常看到的街景,外籍看護工與老人在公園發著呆,因為家人忙,她們兩個成為一個島嶼一般,儘管不能聊什麼,也成為一種奇妙的命運共同體;也是台灣常見的寂寞光景。





其中也有的老公在印尼偷吃,長期在台灣工作的她們也習慣地自嘲著。「我老公等的是我的薪水。」甚至有的一看護工女性說:「我之前照顧我前夫的父母八年多,感情沒了,就讓我出國照顧別人的父母,他則找上了一個有錢的公務員當太太。」

 

女性成為強大的經濟來源,但男女社會地位仍不平等,這部紀錄片很寫實地拍到當代女性所負擔的現實。而印尼更是明顯。

 

但其中有一個在療養院工作的女性看護工,則利用機會上台灣的社區大學,半夜在宿舍裡打著稿子,希望有朝一日能出一本書。她每天在幽暗的鐵床上把握時間打著她想寫的同志故事,她想藉出國的機會盡量多吸收點東西,而不只是被當成賺錢工具。她講起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眼睛光燦燦。



「女生要留私房錢,如果可能希望能買個小房子。」她們在不平等的經濟地位中,想為自己爭取從沒有的機會。

 

這部電影不只在訴說著外籍看護的故事。更在訴說,對於許多女生來講,自由與自主是多麼稀有,但絕不能放棄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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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欣

馬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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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娛樂線工作二十年,持續觀察樂壇動態與採訪樂界人士。曾擔任金曲獎、海洋音樂祭評審等,文化評論與專欄文字散見於《中國時報》、《GQ》、《VOGUE》、MTV中文音樂網等媒體。著有《反派的力量》,對閱讀、音樂、電影有獨到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