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鐘影后與紀錄片導演,透過影像,讓台灣看見真實的她們。
2006年,導演溫知儀為了拍攝以外籍勞工為主題的公視短劇《娘惹滋味》,到桃園縣新住民中心選角。她相中台語、客家話、中文都流利的莫愛芳。過程中16天的哭戲,莫愛芳沒點一滴人工淚液;2007年,她以劇中飾演的外籍看護露絲米,拿下金鐘獎單元劇最佳女主角,成為台灣第一位拿下金鐘影后的外籍配偶。
想透過拍戲扭轉台灣人對外籍配偶偏見的莫愛芳說,她以前是不哭的,兇得很。沒有來台灣的這些日子,她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從印尼來台灣時,一下飛機,婆婆就把莫愛芳的護照、證件統統拿走,怕她跑掉;上市場買菜時,攤販不客氣地打量,問她賣身價多少。幸好先生對她很好,才慢慢獲得公婆及社區的認同。她說身邊的外籍新娘,身上常常有傷痕,都推說是跌倒造成的。「在印尼,男人不打女人,如果老公打老婆,其他男人看到會過來揍他!」
生活裡的辛酸淚 成就動人作品
以紀錄片《失婚記》入圍2013年台北電影節和南方影展最佳紀錄片,並奪下南方影展南方新人獎的導演阮金紅,正是將家暴陰影轉化為創作力量的代表。
阮金紅的第一任台灣丈夫好賭且暴力,婚後8年選擇離異。失婚後遇到疼愛她的現任老公、紀錄片導演蔡崇隆,讓她決定再相信婚姻一次。在先生影響下,阮金紅也開始拿起攝影機。最初只是想在回越南探親時,用鏡頭留住母親的影像,但慢慢地,她開始記錄起生活點滴,以及身邊和她一樣曾遭遇失婚陰霾的新住民姊妹。(你也會想看:《神戲》照亮新住民女性的淚)
「我很急,想趕快讓社會了解新住民這個族群,所以很積極。」但毫無經驗的她,連最基本的場記都不會,進度緩慢,讓她備感挫折,時常遷怒蔡崇隆。幸好先生深知導演工作的焦慮,不僅包容她的脾氣,還找來學生與剪接師支援,《失婚記》才得以完成。隔年,第二部作品《可愛陌生人》再獲金穗獎紀錄片優等獎肯定。
家人的支持 催生金鐘影后
有少數人批評阮金紅只幫新住民說話,專拍台灣人不好的一面。面對質疑,她說:「只是想讓大家更了解我們。」她觀察,這幾年台灣社會的確對新住民友善許多,「政府和民間團體都在推動多元文化教育,越來越多姊妹願意站出來,是有進步,但還有努力空間。」例如政府著重推廣「讓新二代學習媽媽的母語」,但更重要的是如何尋求整個家庭對外籍配偶的支持,進而引發孩子的認同與學習意願。
例如莫愛芳的公公,便是催生這位金鐘影后的關鍵推手。當年是公公對猶豫要不要試鏡的莫愛芳說:「台灣有多少人想進演藝圈卻沒辦法,而妳拿到了這個機會,公公全力支持妳,希望妳好好把握。」雀屏中選後,她接受長達半年的表演訓練,每週六日都要上課,包括肢體語言、背劇本、情緒表達、衣著裝扮等。慢慢的,她對演戲有了一套自己的看法:「每次看完劇本,我都覺得它是有生命的、是活的;這讓我在表演時,能夠順利融入扮演的角色中,並將情緒展現出來。」(你也會想看:徐譽庭 轉化寂寞造就超級編劇)
如今,莫愛芳已是台灣影視作品的常客,包括2013年熱門電影《總舖師》在內,時常能在大小螢幕看見她飆戲的身影。
什麼樣的處境 讓人非逃不可?
最近,阮金紅剛完成第三部作品《再見,可愛陌生人》,是上一部《可愛陌生人》的續集,忠實記錄臺灣非法移工東躲西藏、提心吊膽的生活,以及非逃不可的原因,目前正在尋求資金,希望在院線上映。
「許多人常常問我,為什麼越南外勞那麼會逃跑?」阮金紅認為,與其一一解釋,不如直接製作一部紀錄片,把真實情況搬到社會大眾眼前;畢竟相較於文字,影像呈現的力道更快、更有感覺,也可以讓台灣民眾認識不同的觀點。正如莫愛芳的金鐘獲獎感言:「我盡最大努力去演戲,做到問心無愧,作品自然會替我說話。」
阮金紅認為,台灣人口中有50多萬是新住民,隸屬國家的公共電視,已經有客家台、原民台,但尚未有一個專門為移工、新住民而設的電視台。「除了這一塊資訊需求的確存在,也是讓台灣人更了解真實的我們,不然民眾在一般電視頻道看到都是姊妹去賭博、坐檯等負面報導,長久下來造成刻板印象。」
下一個重點 聚焦新住民第二代
拍完新住民、移工後,阮金紅把目光放在她關注的第三個族群─新住民第二代。下一個計畫,她將跟著新二代一起回外公外婆家,藉著和母親家人的相聚,鼓勵孩子認同媽媽的文化、語言。「有時小朋友會因為不熟悉而抗拒,但其實所有娘家的親戚都會搶著疼你、愛你。」她想藉影像鼓勵外籍配偶的夫家與孩子,跟著妻子、母親一起回家,那也會是另一個溫暖的家鄉。
除了拍片,積極關懷獨居老人和身障朋友的阮金紅,也呼籲新住民姊妹:「如果生活穩定了,要記得回饋社會,不要永遠當弱勢等著別人關心,懂得感恩、懂得服務,我會一直提醒自己,並這樣教導我的孩子。」
「移人女力」系列由「非常木蘭」與「移人」共同企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