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建了一個水壩之後
by 褚士瑩我是Storyteller,一個說故事的人。
最近的訓練重點是緬甸克欽邦的公民社會,如何趁著密松水壩停建四周年紀念日,倡議將這個水電站推向永久停建,但是當時大家並沒有看到做這件事的急迫性,畢竟還有內戰,難民,以及各種百孔千瘡讓大家忙得不可開交。
要怎麼才能讓當地工作者明白呢?
我想了一夜後,隔天用了一個比喻,我說:
「緬甸少數民族像是傳統社會的小女人,緬族統治階級則像是惡霸的男人,這個男人不時強暴女人,被迫懷了各式各樣不想生下的孩子,密松水壩就是這樣的其中一個。」
吳登盛總統2011年9月30日宣布在他總統任內這個計畫停建,就像是一個人工流產手術。
但2015年底的總統與國會改選後改朝換代,由翁山蘇姬領導的「全國民主聯盟(NLD)」黨執政,難保不會重蹈覆轍,只像是一個被人口販子轉手賣掉的女人,再次遭到強暴受孕,也就是說密松水壩會重新開工。
「如果我們認為發生了再來動員抗議,造成再次停建,就像是另一次流產,一次一次的拖延戰術,表面上看到的是小小的成功,但是其實就是對這片土地不斷反覆人工流產,沒有生下孩子,並不代表身心就沒有受傷。」
「真正身心受到最大傷害的,當然是這個女人,而這個女人,不只是克欽邦人,是伊洛瓦底江,也是這個大地母親。」
這麼一說以後,大家一陣譁然,尤其以天主教為主的克欽邦對於墮胎是完全不能接受的,在座受訓的也包括修女在內。
一開始我有些擔心,我的說話會不會太過激進。
但是漸漸的,我在臉書上看到這樣的比喻被接受,在地的社運人士也開始使用這個不幸婚姻和墮胎的比喻,來動員公民社會;永久停建密松水壩,也成為克欽邦團體的工作重點。身為一個外國工作者,我知道自己能做的很少,但是看到這樣觀念的傳遞與蔓延,自發在社區形成力量,讓我感到莫大的滿足感,也時時刻刻提醒我,為什麼我做的是個值得追求的好工作。
我的工作,就是Storyteller,一個說故事的人,說故事的同時,也教會當地社區怎麼說自己的故事。
回溯過去以來,作為國際發展顧問的工作經驗中,留意到國際發展組織如美國政府的美國國際開發總署(United States Agency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縮寫為USAID),作為承擔美國大部分對外非軍事援助的聯邦政府機構,下屬有一個專門倡議在東協國家之間以民間NGO組織為主體,共同設立一個東南亞地區共通的環境評估標準及規範的單位「PACT」的東南亞總部,發現為了需要將不同東協國家的環境組織、環保倡議人士凝結在一起,需要設立一個非常獨特、前所未有的職位,是所謂「storyteller and content advisor(說書人以及內容顧問)」的角色,就是以找到故事、整理出故事脈絡,並且訓練當地社區以及計畫相關人員知道要如何說這一個故事的角色。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我會成為一個Storyteller,一個說故事的人,但是如果你問我,我會告訴你,我分分秒秒都喜歡著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