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賾索隱,瓜州榆林窟

by  黃湘娟

在我的青藏高原行履中,一心一念在天水「麥積山石窟」與敦煌「莫高窟」。意外在瓜州(原名安西)「榆林石窟」的參訪中,充分體會了精湛的「壁畫」藝術與獨一無二的工匠技巧。

榆林窟外景,東崖。素描/黃湘娟。

榆林窟也稱榆林寺,或萬佛峽,坐落甘肅省酒泉市瓜州縣西南75公里處的踏實河(也稱榆林河)沖刷而成的山谷中,沿途是杳無人煙的戈壁沙漠。有人說,其命名取之於該地「榆樹成林」,石窟並列於兩岸,清澈湍急的河水從中央流過,在這裡坐禪修行,傾聽河水音聲,清淨自然。

榆林窟入口。

榆林窟創建確實年代迄今無可考證,估計始建於唐朝,經五代、宋朝、回鶻、西夏、元朝、清朝。其營建規模之恢宏僅次於敦煌莫高窟,又因其洞窟形制、壁畫特點,以及藝術風格,與莫高窟似乎一脈相承,故也被人們稱為莫高窟的姐妹窟。

 

根據官方最新統計,榆林窟現存洞窟約有50多個,分布在榆林河兩岸長約500公尺、高約20公尺的崖壁上。大約1000多年前,一般被稱為「打窟人」的修行者,或為生活打拚的工匠,在敲鑿擊打聲中讓榆林窟的雛形略具。之後,經過不同朝代、不同民族「打窟人」的輪替,才有今天的規模。

榆林窟建築量體。

榆林窟的確有它獨特的地理環境和自然景觀,而洞窟更是規模宏大。安史之亂(西元755-763)後,絲綢之路被斷絕。吐蕃帝國(西元7至9世紀中葉存在於青藏高原的藏人帝國)佔領瓜州後,敦煌作為西北佛教聖地,以及離敦煌約180公里的瓜州,同樣備受信奉佛教的吐蕃人關注。幾乎可以說,吐蕃藝術為中唐時期的石窟藝術注入了新血,以致在空間布局、藝術風格、繪畫內容、信仰主題等,有了一次莫大的對話與重構,榆林窟第25窟正是典型的代表。

第25窟。南壁《觀無量壽經變–西方淨土》。唐代。(翻攝自《安西榆林窟》)

石窟採取覆斗頂殿堂式,主室壁畫可印證漢藏兩民族的藝術在此交會,中心佛壇上的釋迦佛造像,見證了唐代畫風。南壁《觀無量壽經變–西方淨土》,佛陀結跏趺坐於蓮花座上,觀音菩薩與大勢至菩薩分列兩側,仔細觀看,聽法菩薩們姿態各異,有的專心,有的陷入沉思,有的交談,非常生動。至於背景的亭台樓閣、仙樂飄飄等,無不呈現大唐皇朝的盛況。此外,《彌勒經變–臨終》,則闡釋現實中生老病死的世間現狀。

 

第25窟的壁畫,由原先的金碧輝煌走向清雅溫潤,以粉壁為地,大量使用石綠色;紅色則從朱砂降為赭石或土紅,看來其色彩在盛唐基礎上,已邁向另一里程。畫面著重意境,甚至有一窟三界(欲界、色界、無色界)並列畫中。

(左圖)第25窟。北壁《彌勒經變–臨終》。唐代。/(右圖)西壁北側《文殊變》。(皆翻攝自《安西榆林窟》)

唐朝玄奘大師(西元602-664)西行天竺取經,「瓜州」對他而言,是一段最艱險難忘的路程,倘若當時沒有石槃陀(傳說為《西遊記》孫悟空的原型之一)、老胡人等人的救助,大師幾乎不可能取經成功,甚至有生命危險。但在《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師傳》中,並沒有玄奘大師參訪瓜州石窟的文獻記述。而今天,我們在第3窟《普賢變–唐僧取經》,卻發現有描繪玄奘大師在激流滾滾的岸邊,雙手合十禮拜的壁畫。

(左圖)第2窟。西壁南側《水月觀音》。西夏。(翻攝自《榆林窟》)/(右圖)第3窟。東壁南側《51面千手觀音變》。西夏。(翻攝自《安西榆林窟》)

五代和宋朝之間,水月觀音是民間十分流行的信仰。從第2窟西壁南側《水月觀音》畫面,示現觀音菩薩在山林水石之間觀想,是十分明顯的靜與鬧對比,菩薩萬緣皆空的意境在此獲得詮釋。第3窟東壁《51面千手觀音》,「千手」示現菩薩無盡的慈悲,「千眼」示現菩薩的智慧圓滿無礙。這些作品,都有佛教顯密結合漢密的畫法,是另成一脈的壁畫藝術。

(左圖)第3窟。西壁南側《普賢變–唐僧取經》。西夏。(翻攝自《安西榆林窟》)/(右圖)第19窟。甬道北壁《涼國夫人供養像》。五代。(翻攝自《榆林窟》)

榆林窟壁畫,部分畫面已經呈黑色,一來可能是時間久遠與空間環境造成;另一可能是當時採用的顏料,也許混雜了鉛等其他雜質造成氧化。整體而言,不妨礙它們超越時空的藝術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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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湘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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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8-2019年,擔任《室內》雜誌總編輯。 70年代曾主編全台第一本空間設計雜誌《家庭裝潢》、80年代主編《流行家飾》雜誌、《當代建築》雜誌。在「空間美學」領域浸潤長達40多年,見證台灣室內設計業開創期的篳路藍縷。 將經驗化約為文字書寫,期間陸續出版三本著作:《談建築說空間》(1989年),《見證台灣室內設計25年》(1999年),《亞歐歷史建築與城市漫步》(2008年)。第一本訪談了14位80年代已獨領風騷的建築師、室內設計師和建築學者;第二本記錄了室內設計業在台灣的開創與發展;第三本以個人見聞漫談文化、藝術、生活,以及城市美學。 1973年畢業於國立台灣大學中國文學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