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好生活 從喝杯咖啡開始,陪照顧家庭走一段路:有本生活坊

by  黃詩茹
如果你家樓下有一間這樣的咖啡館:平日在這裡享受咖啡輕食,週五晚上和調酒師一起微醺。平時,也提供家事清潔和居家服務,有需要的家庭照顧者,還可以和店員聊聊長照。

 

鄰近逢甲商圈的「有本生活坊」是一間關注長照議題的咖啡館,也是由紀金山教授創辦的生活實驗室。店長李依仁帶著一群年輕夥伴走進社區,個案管理員、居家服務員加上調酒師和甜點師,以社會企業翻轉「老」的想像。

 

長照管家,找資源不迷路

 

落腳靜巷,門口來往的多是社區居民,「我們真的就是做社區客人。」有本生活坊是一個實驗,以咖啡館為媒介,讓長照服務更貼近生活,而且近到走路就可以找到。

 

 

 

知道有資源,需要時卻找不到,是許多人使用長照的痛。李依仁說起幫外公申請輪椅補助的經驗,打電話到長照中心後,被告知要先上網、印出申請文件、掛號寄出,再等到社會局的公文才能購買,事後還要提供發票核銷,「為了申請補助就得做這些事,為什麼這麼多人放棄,覺得算了,乾脆直接買。」

 

政策美意卻被繁瑣流程打敗,台中市首創的個管員就是為了解決這樣的困擾。而有本生活坊提供一站式資源平台,由個管員扮演長照代理人的角色,從免費諮詢到協助擬定照顧計畫,除了申請公費補助,也盡可能媒合相關資源。「如果把長照當成搭火車,我們希望這裡是照顧者唯一需要下車的一站,在這一站把需要的資源一次找齊。」

 

從喝一杯咖啡開始,他們陪伴照顧家庭走一段路,或許是幾個月,也可能是好幾年。也有「畢業」的照顧者後來和他們成了好朋友,「他很感謝我們陪他走過這麼艱難的一段,這個關係就由門市來維繫,這也是門市存在的意義。」

 

日光夜店,心事特調

 

既然要做社區,就要成為社區的一份子。剛開幕時,為了讓居民認識有本生活坊,他們發傳單、拜訪里長、參加掃街,甚至早上6點,跟著公園的婆婆媽媽跳早操,「而且我們絕對不能只去一天,一定要連續去一個禮拜。」

 

接著辦早餐試吃會、參加鄰里園遊會,西屯媽祖繞境時,他們也擺攤送飲料,讓這間店跟著社區作息。漸漸熟悉後,再將音樂輔療、魔術表演帶進店裡,還辦過「日光夜店」,讓長輩開心跳舞。同時用甜點、手作課療癒照顧者的身心,讓咖啡館成為一處柔軟的存在。

李依仁希望在有本生活坊翻轉對老後生活的想像,也翻轉專業照顧者對職涯的想像。汪正翔 / 攝影

同時,有本生活坊陸續推出家事清潔、寵物照顧、整理收納等生活服務。從咖啡店的客人開始,因為見過面,多了一份信任感,讓他們的服務更容易走進家門。現在有的客人出國,就把鑰匙交給李依仁,請她幫忙照顧家裡的毛小孩。因此,他們也練就一身家事功夫,要求自己做到專業,就像社區的貼心管家。

 

 

李依仁說:「會投入長照,可能是對『老』這件事有一些想法」,想像自己老的模樣,想像未來期待的照顧模式。「我也希望找到信任的人,不要給我那麼死板的東西,絕對不要叫我去參加卡拉OK、跳土風舞。後來我們在這裡做的很多創新都是這樣來的,不要做你自己不想要的東西。」

 

週五晚上的「解憂小酒館」也是如此,他們邀請想喘口氣的照顧者、下班的居服員和社區鄰居,輕鬆小酌,一解憂愁。李依仁說,他們不會太刻意談長照,想抒發心情的客人,也可以點一杯「心事特調」,和店員聊聊天,喝一杯限定專屬。

 

咖啡館是一種可能,不同的經營方式會長出不同的樣子。「如果我們找一般店員來做咖啡,可能就變成餐飲業,長照就被稀釋掉。有本生活坊在這裡做的事,很多是怎麼和社區互動、怎麼維繫關係,讓居民走進來,我們可以很順利地引導他找到資源,都是看我們怎麼設計這個機制。」

 

社工師徒,社企實驗

 

大學和研究所讀社工,但李依仁更喜歡透過社會學認識社會結構的長相,也喜歡組織管理,還曾嚮往人資管理。對所學抱持疑問,是她探尋自我的過程,而有本生活坊的創辦人,靜宜大學社工系的紀金山教授則為她指點方向。

 

 

後來,她到養生村實習,看見老後的M型兩端;也參與紀金山創辦的福氣社區愛心小舖、好好小館,賣手搖飲、當餐廳店長,看似不務正業的社工師徒,一起投入社會企業的know-how實驗。

 

 

直到社工所畢業,李依仁仍覺得那不是屬於她的實踐方式,包括薪資和升遷管道,都讓她看見就業後的現實。能夠實踐社會性,又不犧牲生活品質的職涯需要透過實踐探尋。

 

既然要走長照,李依仁知道有一個不能繞過的關卡,於是她去考居服員,進入護理之家,開始震撼的居服工作。每天早上穿上工作服,開始第一輪的翻身、拍背、泡營養品、鼻胃管灌食,吃完中餐後,下午再重複一輪。帶她的居服員知道她的學歷後,很驚訝地問:「你在這裡幹嘛?」

 

當時父母親都不理解,紀金山卻很支持,「老師覺得我的決定是對的,他說如果你真的想做長照領域,一線一定要懂。」直到一個月後,紀金山開始籌備有本生活坊,李依仁走進社區,從零開始。

 

照顧,能不能讓年輕人想投入?

 

短暫的居服工作,讓李依仁看見什麼?「老實說,我覺得沒有未來。這件事只是我理解長照第一線的過程,可是如果要一直做居服員,我會覺得未來的可能性是很渺茫的。」

 

現在擔任店長,擔起招募人力的工作,她完全理解為什麼少有年輕人願意投入,「年輕人還是覺得這一行沒有前途,不願意做這麼勞累,還要接客訴的工作。明明很努力做,做完還要被罵,我們的居服員每天都在承受這個東西。」

 

這也是她想在有本生活坊翻轉的一件事,透過社會企業的方式,讓專業照顧者有穩定薪資和升遷管道。「翻轉長照產業,我還是相信社會企業是滿有可能存在的方式。我們如何透過社會企業讓長照變有趣、品質變好,讓專業照顧者有工作尊嚴。」

 

 

 

既然是社會企業,就得設法自給自足。從餐飲到各種生活服務,都要真的把自己丟進市場,「比如我們研發的甜點飲料,就要很真實地接受顧客的回應,真的像自己在做生意,注意附近有哪些咖啡廳。不能覺得沒關係,因為我們做長照,大家會容忍我們。」

 

 

目前有本生活坊的工作團隊平均年齡不到30歲。李依仁希望這群夥伴可以在這裡想像未來,「他們會知道擔任居服員後,有一天可以變成個管員或督導、組長。開始有職涯規劃,他才會覺得做這個行業有未來。」

 

每個照顧家庭都有說不完的故事,李依仁喜歡和居服員聊天,聽他們說說工作現場。有居服員和她分享,個案在照顧過程中休克,居服員緊急做CPR,直到在場的家人決定放手,「在機構我可能只要按急救鈴,護理站就會有人來,在居家服務只有你。」

 

遇到想做居服員的年輕人,李依仁都會看著對方的眼睛,「如果他不是很確定,只是想找一份工作,我寧可他不要來。就算還不知道這份工作這麼殘酷,至少要對這件事情有熱忱。」說到最後,她又笑了,「好難喔!我們到底要怎麼找人?」

 

 

問到理想的老後,李依仁說:「如果台灣的長照環境可以因為我們的努力開始翻轉,讓長照不再是殘補式的概念,而是更普及、更多選擇,這個社會不再定義老是沒有用的時候,我就希望可以活到七、八十歲。」

 

有本生活坊的社區實驗還在繼續,從身體照顧延伸到老後的生活品質,或許有更多服務將由此而生。如今,父母接受她的選擇,外公更是開心,她希望透過這些行動,讓不同世代知道年輕人也在意「老」。為了自己的老後,也是他們在這裡努力的原因。

 

同場加映

照顧「鬆綁」,讓安養院不再可怕

越南看護目睹的台灣老後:弱勢照顧弱勢的長照困境

 

共玩共學,10/31前早鳥優惠

圖片提供:
汪正翔

黃詩茹

黃詩茹

文章 70

畢業於政治大學中國文學系、宗教研究所。 現為自由文字工作者,從事文字企劃、採訪撰稿。 願以文字堆疊出一條小徑,通往有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