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書店的大事 用對書的愛,打造一片玫瑰色的海 —— 專訪阿金 ✕ Los
by 林玥彤人生那麼長,也許有天,有一個人碰到難題、不知道要問誰的時候,會想走進書店。
點開玫瑰色二手書店官網,右下角會跳出訊息框:「你好~雜工平時顧店都是校長兼撞鐘,可能無法即時回覆⋯⋯」,作為書店主人,阿金和 Los 總是對外自稱「雜工」。理由很簡單:開書店聽起來很浪漫,但其實什麼都要做。
尤其是二手書店。從收書、清潔、整理、分類到實體線上同步上架,書況各異,整理起來很費工夫,她們卻甘之如飴。兩人在茉莉二手書店工作認識,一起來到新竹開玫瑰色二手書店,經營將第五年,又接手了在地即將熄燈的老字號二手書店海邊書坊,一不小心,就成了兩間書店的主人,和雜工。
一頭栽進二手書的世界
阿金說,自己好像是慢慢喜歡上二手書的。大學畢業就進了茉莉二手書店,當時茉莉正要到台中展店,「剛裝潢完,書還散落在各個地方,大家窩在書店裡面,自由放著想聽的音樂,跟同事大聲聊天。」像是打開了一扇理想工作的大門,因為喜歡那樣的職場氛圍,她捨去研究所備取遞補的機會,留下來工作。
書店就那樣走進了她的生涯。
一旁的 Los 說自己也差不多,「就是對書有興趣吧,喜歡待在書的環境裡面。」大學曾到圖書館幫忙,畢業之後進入茉莉,不僅是因為喜歡書,也因為二手書店是一個「沒有界線的場域」。
一般書店可能要以新出版或暢銷書為主,但在這裡,可以去除年份、類別甚至國界的限制,像是打開一個新世界一樣,有很多意外的發現。
她們說那是書緣,和書之間的緣分──像是阿金曾收過吳濁流《波茨坦科長》的首版簽名本,宋朝時代的宋版書,還有古代印度的《貝葉經》,「那時候還沒有印刷術,是用鐵筆寫在那種很大、很粗的葉子的上面,長長一冊,一頁一頁裝訂疊起來,上面都是宗教的經文。」
那是專屬於二手書的魅力。每一本都是獨一無二的,即便是同樣的書,也會因為經過不同人手上,留下每個人使用或閱讀過的痕跡,承載各自的故事和溫度。也許光是這點,就值得她們不怕髒不怕累,甘心活在書堆裡。
玫瑰色:城市裡的一隅安靜
開店,其實也就來自那麼簡單的念頭:想延續書的生命,想讓更多人喜歡上閱讀。「閱讀這件事,要讓一個完全對它沒興趣的人產生興趣,其實很困難。」阿金說,與其一直強行告訴大家「閱讀很好」,她們在做的事更像是等待緣分。盡量為大家消除閱讀的門檻,佈置好舒適的空間,準備好各類型的書,靜靜地待在那,「人生那麼長,也許有天,有一個人碰到難題、不知道要問誰的時候,會想走進書店。」
她們開玩笑說這是「放任」,但走進玫瑰色,就會知道那是她們的溫柔。鐵窗花、老物件、綠植栽,書店裡不僅有滿滿的書,也充滿了妝點的巧思,比如分類圖書的手寫字卡,像導覽解說的留言板一樣靜靜地貼在各處,等著顧客來到面前,和他們對話;又或是散佈在角落的桌椅板凳,邀請讀者舒適地坐下來,好好讀一本書。
看似細微的陳設,都映照出兩人性格裡「不打擾的體貼」。在城市裡搭建一座溫暖的空間,讓人可以沒有壓力地進來逛逛,享受與書相處的當下。
兩年前,阿金和Los曾上電台受訪,聊起書店經營,她們形容「整個過程都充滿了困難」。
難歸難,玫瑰色卻也從未離開過。她們的存在,更不只是在城市裡留著一盞燈火。2021年底,曾有書友詢問能不能協助處理家中上萬本書籍、CD,她們知道會很艱難,卻還是親身前往,協助打包搬運,一共200多箱,搬回書店後閉關整整兩週才整理完,再舉辦曬書會、幫書本尋覓新的去處。那麼耗費體力的事,她們卻做到了,只因為「想讓這些書再次被翻閱、被需要」。
海邊書坊3.0:支線副本,全新修煉
今年,她們接下另一項艱難的挑戰:經營海邊書坊。
海邊書坊是矗立在新竹將近50年的資深二手書店,兩人在官網寫下三代無血緣的傳承故事,從第一代陳老先生的舊書攤,第二代房東黃大姐因著情義延續經營,直到今年初,黃大姐規劃退休,眼看這間老新竹人記憶裡的書店將要熄燈,她們也陷入「要不要接手」的難題裡。
接手海邊的挑戰幾乎是肉眼可見的:店內積累大量灰塵、堆滿走道甚至到天花板的舊書⋯⋯,兩人經歷兩個多月的掙扎,反覆釐清「自己到底想不想做這件事」,以及「做了之後,可以負擔到什麼樣的程度」。最終促使她們做出決定的,是心底那份無法忽視的聲音:要讓它就這樣消逝嗎?
「那麼就我們來吧!」
重新整頓、裝修,海邊書坊3.0保留了最初的藍色招牌;店內選用三種深淺的藍色地毯拼接,象徵海邊三代的傳承。空間上利用店面L型的特性,將櫃台設計成斜的,同時面對兩側出入口。
她們將中島替換成窄一點書櫃,騰出過去堆滿書籍的走道空間,讓顧客有地方可以坐下來看書,「雖然空間小、位置不多,但我們覺得對走進書店的人來說,坐下來閱讀的機會很重要。」
除了外觀上的調整,阿金和Los也重新思考海邊的定位。過去作為傳統二手書店,讀者年齡層偏高,客群較為侷限。若想延長書店的生命,讓更多人願意來海邊逛逛,勢必要讓書店年輕化,同時,也要考量如何讓以前的老客人願意接受這些改變。
「我們也還在培養默契,真正接觸到海邊的顧客,傾聽他們的需求,才知道可以怎麼調整。」像是過去玫瑰色很少會接觸到專業用書,但近期試營運以來,發現有些顧客以前只有在海邊能買到教科、考試類型的二手書,「我們就要開始思考,要怎麼慢慢去補充這些資源。」
只要初衷還在,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今年7月,海邊書坊3.0正式開張,兩人分頭顧店,好像又回到玫瑰色剛起步時的狀態。重新經歷四年前的艱難,不同的是「做玫瑰色的時候,只要專心在一間店上面就好;現在經營海邊,要一邊想著玫瑰色、一邊掛記著海邊」,形成身心上的雙重壓力。
相較於Los屬於「頭都洗下去做就對了」的直率性格,阿金說自己幾乎每天都在懷疑「當初為什麼要接海邊?」說完,又馬上笑著補充,「可是也每天都從懷疑中走出來。」聽起來有點不合時宜的浪漫,卻也正是玫瑰色一路經歷的──儘管整個過程都充滿了困難,還是一步步走到了這裡。
阿金說,有時候靠的是客人的一句話、一份理念上的認同,更多時候,其實也只是回頭問自己:當初決定開店的理由是什麼?
回顧初衷,好像就能長出力氣繼續下去。
「其實夥伴的身心狀態,也會影響書店給人的體驗。」也許是清楚這一點,用心經營書店之餘,也給自己機會好好休息:每到年底,就讓書店關門兩週,放一次長假。
「累積了一整年,頻繁接觸人,無形之中也會累積削弱一些東西。放長假很像身體斷食,重新開店的時候,會用一個很新的角度再去看待人生。」像是定期按下reset,盡力但不拚命,因為她們還想一直慢慢走下去。
玫瑰色二手書店
|地址:新竹市集賢街19號
|臉書:https://www.facebook.com/rosecoloredbook
海邊書坊3.0
|地址:新竹市南門街59號
|臉書:https://www.facebook.com/haipinnbook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