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去流浪 花的眼淚

by  呂和靜
如果說,我還繼續在遠方流浪尋求原諒與寬恕, 是她教會了我放手。

 她的傈僳族名字叫「花」,

 

一朵渺小又不知名的花。

一朵安靜又解讀不了這個世界文字的花。

一朵獨自撫養雀兒的花。

 

花兒是一位堅韌的母親,也是一位充滿愧疚的母親。

她盡全力想修補雀兒的缺口,但同時得面對孤注一擲的抉擇, 

這個賭注是雀兒可以有一張修復的臉,亦或是手術失敗死去。

 

那天前往醫院要告訴醫生她的決定時的路上,

沉默的花,背著雀兒,突然開口說,「他總有一天會離開我的。」

我望著她,一股強大的力量打開了我緊握的拳頭,

釋放了那些我一直以來握在手中,

無數支離破碎的命運與無法告別的亡魂,

我們終得片刻休息。

 

如果說,我還沒有準備好對去世的親人與朋友說再見,

如果說,我還沒有勇氣接受流亡人們的生命,

如果說,我還繼續在遠方流浪尋求原諒與寬恕,

是她教會了我放手。

 

人生如戲,無論我們如何編寫劇本,只不過結局從未知曉,除非走到最後。這一次,依舊回到了原地,再為雀兒輸了好幾瓶的凝血因子後,醫生團隊最後決定拒絕手術。

 

花在醫院裡曾對我說,或許大家覺得她這個母親很殘忍,帶雀兒來做修補手術,只求一絲希望。當時我沒回應,其實我懂。

 

假如我是花,我也會做相同的決定。

雖然這個決定,心撕肺裂。

 

花與雀兒回到了大山,

花的眼淚流淌,

滋潤兒子的傷。    

 

附註:

1. 雀兒為血友病、唇顎裂患者。花是一位文盲、單親媽媽。一年前我承諾過會再來雲南帶他們去醫院。

2. 謹以此篇文章獻給去年過世的奶奶、摯友,當時我獨自在麗江大山裡工作,錯過了道別。獻給我的父母親,給予我溫暖的愛與包容,讓我自由地成長,展翅飛翔。獻給生活在醫療資源匱乏地區的人們。獻給花與雀。

3. 謹以即將出發的進藏旅程獻給世界上的流亡者、難民、移工、戰爭下的受害者以及在邊境模糊地帶生存者、急速消逝的族群。

 


2014年入選雲門舞集「流浪者計畫」 的女性,由非常木蘭贊助經費,並將陸續在本網站分享心情故事與所見所思。

 

圖片提供:
呂和靜

呂和靜

呂和靜

文章 5

2014 雲門舞集流浪者計畫入選者。沿著西藏難民的路線,親自走回每位學生思念的家鄉,我想帶著他們再我的生命裡一起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