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誌》販售員群像 謝謝那些溫暖的相會——公館捷運販售員戴佳俐

by  林若寧
在最孤獨的時刻,其實,生命還有很多的支援,只要你願意開口說出自己的困境。

午後3點的公館商圈,雨剛停,水漬把路面浸得深灰,人們在窄小的騎樓間穿梭。戴佳俐頂著一頭短髮,坐在電信行前的階梯旁,膝上擺放著大誌雜誌。這是她無業多年後的第一份工作,從沒想過,這條重新和世界連結的路,一走,就是13年。

 


「那年4月1號大誌雜誌開辦,12號,我爸爸出車禍走了,沒多久,我當時工作的地方也收了。」劇變來得突然,簡直像一個太惡劣的夢,戴佳俐說:「以前,爸爸是我扎根在地球的錨,他不在了,我就像一下被甩到外太空,飄到不知道哪裡去⋯⋯。」


隨著哀慟瀰漫在生活之中,戴佳俐開始出現早發性失智的症狀,心靈斷裂時,連日常也成了零碎的畫面:「頭腦還在轉,可是話說不太出來。我那時就這樣,好幾天沒有洗澡。後來連那種不舒服,也慢慢習慣了⋯⋯。」明明在此之間,「無家者」三個字那樣遙遠,後來才發現,如果失去了生命最重要的人,墜落深淵,有時竟不過一夕之間。

 

戴佳俐望著眼前來往的人潮,安靜了一會,說:「我沒有孩子、自己一個人生活。我那時候想啊,如果自己就這樣從世界上消失了,也沒有人會發現。不會造成別人的困擾。這個念頭,讓我莫名的有點安心。」


「後來是有一天,朋友邀我去芒草心的香香澡堂泡湯。」想到身體要洗好多次才會恢復乾淨,又得見到陌生人,尷尬和害怕讓她裹足不前。拒絕是輕鬆的選項,繼續維持安全的現狀。


可是頓了頓,戴佳俐轉頭看著我,眼神變得柔和又懇切:「最後我還是答應了。因為我很喜歡她,我想和她一起出門。世界上還有喜歡的人,所以我願意接受改變。」她笑著說,香香澡堂從那時起,對自己來說就是「天堂」的代名詞。沒想到的是,多年以後,她又因為香香澡堂的牽線,再次遇見了大誌雜誌。


去年11月,她用光了身上的最後一塊錢,「老實說,我當時本來打算把身上的錢用光後,就和這世界說掰掰」。

 

她把僅存的一百元,拿去買過熟的特價香蕉,一天吃個幾根,等著最後一天的到來。存糧快見底的時刻,卻意外得知了有即期愛心麵包在發放,「那時肚子很餓呀,也許是求生的本能,我決定走路去拿麵包。結果路上遇到一位阿姨,給了我一張悠遊卡,說如果已經很晚啦,就不要還在路上走,搭公車吧。」


「我真的很感謝她。」生命最絕望的谷底,來自陌生人的點滴善意,鑿開了溫柔天光,再活一下,再活一天,再活一分鐘,死亡的陰影漸漸褪淡了。

 

戴佳俐說起一個又一個在溫暖中交會的故事,主動幫她祈禱的男士、替她配了眼鏡的朋友,還有那些和她說「辛苦了」的大誌讀者們,如今,她略顯消瘦的臉上,有一種歷經跌宕後的力量:「在最孤獨的時刻,其實,生命還有很多的支援,只要你願意開口說出自己的困境。我喜歡這份工作。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販售員戴佳俐,販售點:
公館捷運站一號出口
公館捷運站二號出口,中華電信前

 

本文同步刊登於大誌雜誌2023年9月號第16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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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提供:
林若寧、大誌雜誌

林若寧

林若寧

文章 4

政治大學傳播所畢業,曾任天下雜誌群資深記者、中華電視公司記者。採訪著作《我是馬克》、《燃起主管魂》。現為自由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