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人文 自拍的力量 限制讓章潔更強大
by 汪正翔勉強自己去做討厭的事,反而會從中得到一些東西。
2015年一共獲得12個國際攝影獎項,在國際聞名的馬格蘭攝影通訊社(Magnum Photos)紐約辦公室工作,29歲的章潔,今年4月回到台北舉辦攝影個展「相對零度」。海報上,章潔的樣貌讓人想起了美國知名攝影師Nan Goldin聞名的自拍照—拍下自己被伴侶毆打過的模樣,嘴角與眼角都淤青腫脹。
章潔當然不是一個受暴者,但她呈現看似受傷卻又堅毅的模樣。
從討厭的事得到能量
順利申請到美國Savannah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攻讀藝術創作碩士(MFA),章潔的創作之路看似一帆風順,其實並非如此。「還記得到學校第一天,是我二十五歲生日,住在一個超小房間,旁邊就是鐵軌,當火車經過,整個房間都會震動。那時最痛苦的是要練習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吃晚餐時,為了趕快填飽肚子,總是打開電視,匆匆結束一餐,再關掉電視。」
寫畢業論文時,章潔做了一個比較實驗性的計畫。「我們學校比較傳統,所以面對許多質疑。當時快得憂鬱症,因為只有自己,只能一直看手機,即使沒什麼訊息,還是一直看一直看,因為都在低光源下看,結果眼睛黃斑部病變,有時候,會忽然沒理由的暴哭。」
章潔描述的其實是留學生普遍的心情,雖然國外的天空很藍,異國氣氛迷人,但是過一陣子,就會面對再實際不過的:一個人生活。於是吃飯是一個人,行走是一個人,開心的時候一個人,悲傷的時候當然也一個人。有些人因此選擇封閉自己,有些人則培養一些小嗜好。章潔的調適方法是走出去。「放假時,我會趁機去其它地方,也幾乎都是一個人,但也不是去找自己或流浪,就是想感受那種奇特的氛圍。」原以為那是指一種異國情調,但章潔說的是:「在旅行中會碰到很多困難,譬如等不到火車,或是一個人孤身到機場,沒有人來接應妳,然後妳的腦袋必須一直動。」章潔其實很享受這樣的受限狀態。
章潔說:「我發現一個規律,如果你勉強自己去做討厭的事,反而會從中得到一些東西。畢業後我在紐約當攝影師助理,必須去一些偏遠的地方,譬如滿佈蚊蟲的沼澤,那個經歷刺激我很多想法。旅途中有一次把相機忘在某個地方,但在路上看到一個很棒的畫面,只好用手機拍,結果就得獎了。對我而言,要跳脫你的comfort zone,才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拍攝自己的孤單與飽滿
章潔的作品有兩個線索可以觀察。其一,都是在一個人的情況下完成攝影。一個人在城市,一個人在浴缸,一個人拍攝自己。有一系列,她身邊佈滿了花,是在旅途中的motel獨自拍攝。所謂一個人,不僅僅指空間上的孤獨,也是意識上對自我的關注,譬如她浸泡藥草好像在修補自己。章潔說:「其實我是一個孤僻的人。創作時也不喜歡人多的環境。」
另一方面,她的作品具有一種表演性,這可能與她高中時的舞蹈背景有關。比起其他攝影創作者,她似乎更享受表現自己的過程。有趣的是,這與她在馬格蘭攝影通訊社的工作有些反差。章潔特別強調:「我不是攝影師喔,是在那邊協助攝影師的工作。」
談起那邊的經歷,她說:「我印象很深刻,有一個新進攝影師叫Michael Christopher Brown,他拍了許多利比亞內戰的照片,都是彩色的,那種感覺比黑白照更令人震撼。我當時就想他要怎麼調適心情,會不會很陰沈?但見到本人卻發現他非常陽光。我很欽佩這種調適的能力。」親近攝影家,帶給章潔許多創作動力。「我希望盡量找一個接近攝影的工作,像我在馬格蘭可以每天感受攝影師的熱情,就會更想創作。」
曾經的艱困都成為助力
在大眾對女性攝影師的關注與討論中,其實隱含著窺看女性心靈與女性所經驗世界的慾望,並享受那樣的刺激感。但章潔的作品去除了這種私密性。她的確是拍攝自己,呈現自己的身體,但其中,私人的訊息降低了,她更像是一個美的裝置,明艷有如櫥窗上的時尚廣告。這是章潔作品有趣的地方,她讓自己成為一個飽滿的樣子,即使她是一個人,艱困的在旅途之中。在受限的狀態下反而能迸發更大的創作能量,正是「相對零度」展出作品想傳達的。
章潔說:「我很喜歡跳舞,攝影這件事其實跟跳舞一樣,當dancer也許賺不了大錢,但每一個動作,都是用妳的身體與情感在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