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關懷 拒絕海景民宿 舒米如妮復育海稻米

by  游婉琪
但求盡全力付出,在部落土地上持續撒下種子。

「不去試試,你怎麼知道會不會成功?」改編自真人實事的電影《太陽的孩子》,9月底登上大螢幕,導演之一勒嘎ž舒米(Lekal Sumi)透過鏡頭刻劃他眼中的母親舒米ž如妮(Sumi Dongi),推動水梯田溼地復育的經歷。

來自太平洋的風,徐徐吹拂金黃色的海稻米,這樣的畫面,是花蓮縣豐濱鄉港口部落耆老們難忘的年少回憶。返鄉尋根的阿美族人舒米ž如妮,不願家鄉良田雜草瀰漫,被投資客一塊塊買去,5年前開始了水稻田復耕計畫,這條路走來雜音不斷,唯有舒米心中知道,自己正走在一條不會錯的道路上。

(你也會想看:送樂器到部落 回家福袋熱賣中)

返鄉尋根的阿美族人舒米ž如妮,5年前開始了水稻田復耕計畫。劉人豪Fredrick Liu/攝影

坐在兒子勒嘎ž舒與另一半攜手經營的咖啡店,望向窗外正休耕的海稻田,舒米以渾厚帶點磁性的嗓音、不時散發出堅毅光芒的神情,娓娓道來這段她與海稻米的這段不解之緣。

復育傳統  留住回家的路

30年前的港口部落,放眼望去是一片片水梯田,這裡種植的稻米被族人稱為「米耙流(Mipaliw)」,阿美族語代表「互助」之意。每當稻穗成熟,迎著海風層層搖曳,就像黃金海岸般,讓老一輩的族人難以忘情。舒米說,受到部落年輕人口外移,以及政府休耕政策影響,必須仰賴大量人力耕作的水梯田逐漸凋零。取而代之的觀光業者,覬覦背山面海的農地,讓部落裡的土地至今有高達4成被外人買去,沿著東海岸蓋起了一棟棟的海景民宿。

(你也會想看:島嶼忘了海洋 但Cicada記得)

舒米串連起族人加入復育計畫。勒嘎ž舒米/提供

34歲那一年,舒米從城市裡回到家鄉,鄉下工作機會少,基本生活所需必須靠自己雙手創造。她先後成立「升火工作室」投身藝術創作;組成「Ce’Po劇團」(阿美族語意指「混濁」,也是港口部落昔日古名)演出阿美族的故事。

直到某次劇團在赴日本演出過程中,因經費籌措困難被迫中斷,讓忙碌的舒米停下腳步,驚覺深愛家鄉土地的她,參與保留土地運動多年,卻放任農地沒有被好好利用。為了突破內心的矛盾,她開始四處奔走,串連起有意復耕水梯田的族人,說服他們採取友善土地的耕作方式,開啟了海稻米復育計畫。
(你也會想看:家在哪? 風災後的返鄉路)

 

青年返鄉 部落才有活水

舒米回憶,休耕多年的水稻田要重新耕作,首先必須得有充足水源,海稻米復育計畫前2年,主要心力都花在引水灌溉與凝聚族人,直到第3年才開始出現曙光。她清楚記得,101年1月14日,當清澈的灌溉水沿著溝渠流入田裡的那一刻,族人個個開心的哭了出來,就連愛面子的她,也忍不住躲起來默默垂淚。

電影中號召族人協力建築水道,引水灌溉的畫面,令人印象深刻。
解決引水問題後,更多的難題排山倒海,不停的考驗舒米的韌性與智慧。她表示,比起北部縣市的水梯田,港口部落水梯田因地處偏遠,加上部落族人年紀普遍偏高,難以找到穩定的青年人力投入農村。雖然曾試圖透過打工換宿、政府短期人力支持,效果卻都不彰。


除此之外,水梯田雖然種植著花蓮農改場推薦的台梗4號米,相對其他品種低矮不易受風吹倒,但受限於水梯田地形與強勁的東北季風影響,讓海稻米依然只能維持一年一作。

更大的壓力在於,部落裡頭的族人,有部分無法認同舒米的理念,依然會在稻田裡噴灑除草劑,或是不敵地價誘惑將土地變賣。有的則是對於舒米的行動寄予高度期待,讓舒米每當想要放棄時,總會因為難以給族人一個交代,咬牙繼續種下去。

海稻米的願望  《太陽的孩子》前身

第一次看完自己的故事被兒子翻拍成電影,舒米笑說:「好像在講別人的故事,連我都被感動了。」一直以來,爸媽一直憂心她推動海稻米復育,不知道還要幾年才有辦法賺錢糊口,兒子也無法理解她為什麼要做吃力不討好的傻事,甚至是出於生氣情緒,拍攝紀錄片《海稻米的願望》。

舒米坦承,水稻米復育計畫會不會成功,她其實沒有把握,更沒想過原來自己已經投入這麼久。透過電影回顧過去這5年,舒米苦笑,幾乎每年收成完畢後,心中都會浮現「明年不種了」念頭的她,竟也不知不覺的被劇中的另一個自己給感動。

大人盡力保護環境,也讓孩子看到未來的希望。

然而隨著電影落幕回到現實,舒米內心很清楚,部落裡只要沒有足夠的舞台,年輕人就不會回來。雖然部落發展協會推動深度旅遊,但是伴隨而來的民宿、餐廳,大多為家族經營,很難提供多餘的工作機會。
 

今年開始,水稻米種植面積從6公頃縮減為4公頃,投入的農民平均年紀50歲。部落裡的土地持續變賣中,族人一年一年老去,舒米只能選擇告訴自己,不能拿槍逼著別人務農,但求盡全力付出,在部落土地上持續撒下種子。

圖片提供:
舒米如妮,牽猴子整合行銷公司

游婉琪

游婉琪

文章 37

游婉琪,花東新移民,曾任平面媒體文字記者,恢復自由之身後持續爬格子,目標每天都更靠近山海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