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關懷 「醜一點的賣給我做果醬!」錢湘伶:是阿公阿嬤給的小愛,讓我有了更多愛的能量
by 田寧萌農村小愛,延續的是錢湘伶在生活中感受到的:平凡且珍貴的「小愛」。
「很多人以為家就在那裡,隨時回去都可以,於是不回家;卻沒想到,可能一轉眼間,家就改變了。」成熟、帶點滄桑的口吻,很難想像出自一個大學畢業2年多的八年級生。
不像大多數同齡女生嚮往大都會的光鮮亮麗,綽號「香菇」的錢湘伶選擇返鄉,回到苗栗通霄海邊從小生長的小漁村,和阿公、阿嬤共同生活。創立「農村小愛」果醬品牌,不僅是為了維持生計、支撐整個家,也是延續她在生活中感受到的:平凡且珍貴的「小愛」。(同場加映:美好花生,美好生活未必在都市)
為阿公阿嬤成立粉絲頁
緊鄰海邊的磚屋,冬天的海風格外冷冽,「香菇」從小在這裡長大,早已習慣。倒是躺在客廳睡午覺的阿公,一醒來立刻騎電動車出門找朋友泡茶,她趕快衝出去叮嚀阿公多穿點。她說:「阿公性子急,以前家裡養雞、採收蚵,風大在海邊跌倒好幾次;現在年紀大了,去年還曾跌倒兩次,頭部重創,差一點失智。」
旁人眼中,照顧老人家、一起長期生活應該是件辛苦事,在「香菇」眼中卻是一種幸福。有些人以為她是為了賣果醬才在臉書上成立「農村小愛」粉絲團,其實一開始是為了記錄阿公、阿嬤的點滴,讓過去離開家在台中唸書的她,想到就能透過手機看一看阿公、阿嬤,其他親友也能一起分享。「我從國中開始,就拿著當時畫素極差的手機開始拍阿公、阿嬤,唸美術系時創作的題材也環繞在『家』。」
「香菇」翻出塵封多時、卡著厚厚一層灰的攝影作品:土地被徵收前,阿公、阿嬤最後一次去花生田採花生的背影;阿公踩在田裡、沾滿泥濘的腳;甚至是阿公在醫院急救插管的模樣,全都是她的素材,好的、壞的都是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反倒是香菇暱稱為「阿蝦嬤」的阿嬤在一旁說:「拍那個,無彩啦!」
原來阿嬤對於拍照可是很講究,一定要弄好頭髮、穿得漂漂亮亮的才是「照相」,覺得寶貝孫女老是拿著手機拍她煮菜、吃蠶豆酥、睡覺……,都在亂拍。但她也很認份地當模特兒,提到「香菇」一定開心地說:「友孝啦!」
愛很小,也很大
「農村小愛」因為阿公、阿嬤而存在,但是返鄉的第一步,得先填飽肚子。「香菇」有這樣的體認,思索著:「回到這個小漁村能做什麼?」
靠近海邊的新埔里是旱地,村民靠種植玉米、花生、地瓜、南瓜、西瓜等維生,工作機會少、年輕人未返鄉、老人逐漸凋零,「香菇」雖然從小在這裡長大,但過去阿公總希望「養孫女養得白淨」,完全沒讓她碰農事。這一回,她拜託阿公教她耕作,從種地瓜開始,重新認識自己的家鄉。
「香菇」初次在網路上幫阿公賣西瓜,反應出乎預料地熱烈。她想起小時候里內家家戶戶會自製桑椹酒、桑椹蜜餞,突然發現曾幾何時,周遭的桑椹老樹快被砍光了!於是請阿嬤教她做桑椹果醬、桑椹汁,領悟到:「果醬不只是食品,還是一種保存水果的方法。」發現了創業的可能。
「很多年輕人返鄉,以為創業『很酷』,其實圓心要夠堅強,才能畫得圓滿。」創業初期遭遇很多挫折,從研發果醬、開發市場、跑咖啡館推銷,「香菇」全都是一個人來,「被不耐煩地拒絕是家常便飯,沒意願的客戶經常揮揮手,連話都不說,就把妳打發走。甚至乾等好幾個小時,真的碰面了,又說:『不需要!』」
遇到挫敗、心裡很累時,「香菇」會安慰自己:「不哭、不哭。」阿嬤則是她最大的「可樂果」,只要跟阿嬤訴苦,不管聽不聽得懂,阿嬤總會唱首歌、說一個小故事給她聽,讓「香菇」又活力滿滿。
「我告訴自己要站穩圓心,不輕易因外界而搖擺。也就是說,要堅持自己原來的心和想法,否則不管是否出於好意,人人對你在做的事,都有不同的意見,如果不堅定立場,很容易被拉著走,忘記了初衷。」
這就是她堅持的「圓心」,她願意抓住每一個曝光、前進的機會,不會封閉在自己的小世界裡,卻要當這個小世界的主人。
想回家的人一起來
抱持對阿公、阿嬤的「小愛」,「香菇」開始接觸以友善農法種植作物的在地小農,聽他們的故事,再將他們的心血製成她的果醬。「漂亮的拿去當禮盒賣,醜一點的賣給我做果醬」,是她最常跟農民說的話。
因為知道作農有多辛苦,「香菇」很在意如何創造水果的永續價值。她難以忘懷剛創業時,不小心把農民給她的芒果煮壞了,難過了很久,「我怎麼會這麼粗心?太對不起大家了。」
為了運輸方便及推廣在地水果,她親自拜訪苗栗果農,每季採用7、8種時令水果製作果醬,推出百香鳳梨、桑椹蜜蕉、紫蘇紅酒番茄等口味,令人驚奇,怎麼會有這樣的組合?各種天馬行空的創意在「香菇」腦中跳躍,果醬成了她的另一個調色盤。合作久了,有的果農出貨前會先幫她加工處理好醜水果,讓「香菇」揪感心。
手工果醬門檻低,「果醬紅海」競爭激烈,「香菇」靠著獨特口味、固定訂單,雖能維持一家生計,但她已經未雨綢繆想到下一步。「我想找食品大廠代工製作,讓製程更符合食品安全法規。」
此外,「香菇」也瞄準飯店自助早餐的市場。「台灣是寶島,盛產的水果多又好吃,外國人來台灣洽公、旅遊,我做的桑椹蜜蕉、百香鳳梨果醬,他們應該會喜歡,這不也是行銷台灣的方式嗎?讓世界看到台灣的特色,就從果醬這樣的細微處開始。」
想量產談何容易?資金問題仍是最現實的問題,「香菇」把希望放在募資平台。在果醬世界裡站穩了第一步,想跨出更大一步的此刻,她回過頭想想自己的「圓心」:「農村小愛會一直存在,我要找想回家的人一起來做。」她期望用平凡的小愛,找到讓社會感動的力量。